星期四的下午，风在吹

　　白色的窗帘，飘动着

　　是谁在窗外呼唤我？

　　没有梦的城市，好寂寞……

　　——苏心，女，18岁，初中毕业后辍学在家，差不多有两年了。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感情就出现了裂痕，现在虽未离异，却也分居多年，家庭的不幸，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苏心的认知和成长。母亲离家之后，她一直随父亲生活。这个表面上看起来学生气十足的清秀女孩，其实内心早已历尽沧桑……

　　阿莱手记

　　我想我真的老了。

　　当我面对着苏心，听她讲述16岁那年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事，竟然有些瞠目结舌。

　　瞠目结舌之后，还问了很多诸如“难道你不害怕吗？”之类的傻问题。

　　苏心甜美地坐在我的对面，摇晃着脑袋不解地回答我说，不，我不害怕，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我记得她曾在邮件里问我，青春是什么？人性是什么？我还纯洁吗？底下署名，是“一个含苞待放，却已凋零的少女”。

　　也许正是这一行字，让我有了想走过去了解她的愿望。

　　那时我以为自己是可以给她答案的，但现在我想，也许我解答不了，因为我已经老了，或者我眼里的青春，早已不再适应这些孩子的标准和要求。

　　苏心长得很好看，她有着孩子般轻盈的身体和姣好的面容，我只是没想到，在这份单纯清澈的外表下，她有的竟是一颗比大人还要“拿得起、放得下”的心。

　　她告诉我父母一直处在风雨飘摇、拳打脚踢中的绝望婚姻；告诉我自己是如何因为爸爸赔光了学费而不得不“失学”；告诉我在“失学”之后，又是如何的百无聊赖无事可做，无意中认识了一个大她14岁的男人，开始了另外的人生……我还知道，苏心的第一次，也是给了这个男人，那一年她16，他30。当时他们只见了几面，她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爱他，只不过本能上觉着，这个人不讨厌，甚至也可以说他很男人，很性感。

　　说实话，虽然我没见过她口中的那个“他”。而且我也不管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性感”。惟一敢肯定的是，他并不“男人”。

　　与一个16岁的小女孩玩这种所谓的成人游戏，首先我就觉得，这不是真正男人所为。

　　或者我的这一观点苏心未必会认同，她会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说，阿莱，难道16岁的人就不可以和30岁的人好吗？

　　在真爱面前，年龄当然无法阻隔。

　　可这算是真爱吗？不要说真爱，我想连爱情都不算，这只是一些大人，赶着到一个小孩子这里来分一杯羹。

　　苏心说，这男人后来还给她介绍了别的男人，可她没有答应。

　　所以我要瞠目结舌了。她还替他分辩说，你相信我，他这个人的人品还是很好的。

　　眼前的她，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无动于衷。

　　可后来苏心还是哭了。

　　不为别的，只为自己也许这辈子都无法再回到教室里去。

　　她还说，如果父母的婚姻不是这么不幸，如果我当初没有辍学的话，那么今天坐在你面前的，肯定不会是现在的我。真的阿莱，肯定不会。

　　妈妈曾经在19岁那年，爱上了一个比她大17岁的有妇之夫，而我，竟也在情窦初开的日子，喜欢上一个比我大14岁的男人。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命运的轮回呢？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初中毕业以后，就没有再上学。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

　　从我生下来那一刻开始，奶奶和爸爸就已经不高兴了。我叔叔甚至有一次指着哭个不停的我对我妈妈说，像这样的孩子，我看嫂子你不如掐死她算了，掐完之后再给我哥生好的。这一切的一切，并非我有什么过错，而是谁让我是个女孩呢？奶奶和爸爸他们喜欢的，始终就是男孩子，也许这就是我们家之所以不幸的根源，爸爸妈妈的心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越离越远的。

　　再后来，在我还没出满月的时候，忘记了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爸爸动手打了妈妈，妈妈一气之下，抱着我回了娘家，姥爷知道后十分生气，从此不再让我爸爸登门。至于我爸爸这个人，怎么说呢？你要是看照片的话还会觉得这个人挺斯文挺好的，但要是真接触起来，领略到他“不张嘴不骂人，一张嘴必骂人”的粗俗一面的时候，你就知道我妈妈每天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了。除此以外，爸爸还好赌，在外面交朋好友，有时兴致一上来，又总恨不能拿着妈妈好不容易积攒下的一点钱到外面去捞机会，挣大钱。而每一次，照例会血本无归。就像我初中毕业时的学费，等到用的时候才发现，那钱早被爸爸给挪用了，害得我至今无学可上，在家一呆就是两年，错过了最好的受教育机会。

　　忘记了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好的，又或者从我有记忆起，我的爸爸妈妈就没好过，以前的邻居就说过，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们三口一块出去过呢？不要说出去，从小到大，我们家连一张三口的合影都没有，大部分照片，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印象里，爸爸妈妈只要凑到一起，就没有不打不吵的时候，刚开始时我还知道害怕，再后来我根本就不怕了，不仅不怕，甚至会有些习以为常。有时他们要是有一阵子不打不吵了，我还会感到奇怪，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有一件事，爸爸直到现在也不知道。

　　他一直以为妈妈是让他给打跑的，这些年不过是一直住在姥姥家，他甚至有时还会良心发现地和我打听一下妈妈的消息，期盼着她能够回去。

　　其实他并不知道，妈妈并没有住在姥姥家，而是一直和另外一个叔叔住在一起，那个叔叔也是离过婚的，对妈妈很好，有时我还会到他们那里去吃饭，有时我也曾问过妈妈，我说妈妈，你和爸爸又没有真的离婚，你到底还会不会回到他身边去呢？妈妈说，再怎么说，我也是不可能回去了，他把我的心都伤透了。这些话，我并没有讲给爸爸听。这个秘密，我也一直在帮妈妈守着。其实守不守的，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要我说他们还是离了的好，既然已经过不下去了，总这么拖着还有什么劲呢？在这一点上，我可不像是外边那些孩子，非要拼命地给父母往一块说和。其实我也不是没做过这方面的努力，不过像这样的幻想在我父母身上，根本不可能实现，所以长痛不如短痛，省得我还得瞒来瞒去的。

　　他们的事我就不说了，下面还是说说我自己的事吧。

　　初中毕业以后，因为家里没钱，所以我连中考都没参加，当然在同学和亲友面前，我一直都没敢说实话，因为我也觉着丢人，觉着交代不过去，像这样整天晃着班也不上学也不上的像什么事啊？好在每个月，我妈妈和爸爸都会给我一些零花钱。有时我也会到外面的网吧去上网。我的一个好朋友怕我闷得慌，就给了我一堆她的网友的电话。我反正也没事，于是就试着一个一个打过去，无非想随便找个人聊聊天罢了。结果打到最后一个的时候，是一个很成熟的男人接的，我们就这样在电话里聊了起来，很随意，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时他还想和我见面，可是我觉着网友见面挺没意思的，于是就没答应。好在我就是没答应也没关系，反正后来他还是会给我打电话，我也会给他打电话，再后来，大致在我们认识4个月以后，他问我在哪儿呢？我就说在我们学校附近呢。他就说我也在这附近，要不我过去找你吧？于是我们就真的见面了。那是我们第一次面对面。他开着一辆私家车，看上去30岁左右很魁梧很精干的样子，有一点像影视界的一个大腕男影星。

　　他看到我之后，先是叫我到他的车里坐，然后第一句说的就是，想不到你真有这么小，看上去跟孩子似的。然后他又问我说，看你这个样子，一定是还没有拥抱和接吻过对么？我点了点头。他又说，那我可以拥抱你一下吗？然后，他就把胳膊伸开了，接下来，又飞快地在我唇上做了一个短暂的停留，当时我有些见傻，说实话，以前从不认识这个年龄段的男人，更没有过这样的经验，甚至我当时还在幼稚地想，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像影视剧里一样，上去给他一个大嘴巴呢？然后，他就真的开始吻我了，吻过之后，我的心还跳得飞快，当时正是下班时间，大街上人来人往，他就这样在车里吻我，竟然一点都不怕别人会看到吗？那天，他说他要送我回家，然后又问我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回去？我赶紧说不行不行。其实那天，他就是真和我回家也没人知道，更没人管我。妈妈早就离开家了，爸爸又总是要上夜班，有谁会来想我呢？

　　第二天一早，他就给我打来电话，约我见面。

　　说真的，也许你会以为他在第一次和我见面的时候就有了那样的举动提出了那样的要求而觉得此人的危险可怕，可是我却并不觉得。我之所以会拒绝他，是因为我根本不想这么做，而并非多恐惧的缘故。

　　大约又过了几天，好像是一个下午，他开着车来接我，然后就把车子停到了一个酒店的门口。当时已经是冬天了，我问他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他就说，这里面环境挺好的，咱们进去看看吧，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可以再换个地方。说不清是怎样的原因，在一番争执之后，我最终还是跟着他进去了。也许是出于好奇吧，也许是出于什么别的。我说过，那时已经是冬天了。他抱着我的时候，我觉得特别的温暖。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和一个男人有了那样的接触，他还说，年轻女孩的身体就是光滑。

　　从那以后这两年间，我们只见过为数不多的几次面，每次见面的时候，他都会和我一起做那种事。平时了，也不过是打打电话，聊聊天，仅此而已。我从没想过要和他结婚，更没想过去花他的钱。我们在一起两年，从没出去吃过一次饭。今年过生日之前，我收到过他一句“生日快乐”的短信。这几乎是他给我的惟一的祝福。我也曾问过他，为什么到现在都不结婚，他说，想结婚还不容易吗？再玩两年，等到年纪大了，就可以以招聘为由，为自己物色女朋友，等把她招聘到我的公司里，什么样的女孩搞不定呢？你们女人，不都愿意嫁给公司老总吗？到时候，没准还有很多人会羡慕她呢……听了这些话，我忽然觉得这世界上原来有很多看着完美的婚姻也是不可信的，谁知道这幸福的背后是不是同样有着不可告人的勾当呢？

　　后面的事要是我说了的话也许你更会惊讶了，他甚至还给我介绍他的朋友认识，并对我提出了更加匪夷所思的要求。

　　他那个朋友，我同样去见了，并非我同意他们的不合理要求，而是我很奇怪，到底这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啊？

　　结果我见了他那个朋友，更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那是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斯文得像是偶像剧里的男孩，而且有着极高的学历和职位，有家有妻子，然而在外面，却仍然忍不住地要寻求一种充满刺激的生活。

　　在经历了这么多同时也看到这么多之后，我真的会产生一种“见怪不怪”的麻木。

　　虽然我也知道，像我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我也渴望纯洁的爱情，健康的生活，可是这一切，要怎样去获得？我还算是女孩吗？我还算是一个纯洁的人吗？我还能有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吗？

　　无数次，我梦到自己又回到学校，和同学们一起坐在教室里听课。

　　我的遗憾，没有人了解。爸爸妈妈我觉得我只要不在外面招灾惹祸的，能这么一直下去也挺好，他们愿意每月拿出一些钱来养我，更何况，我是一个女孩子，对了，我是一个女孩子，不管怎么说，我长大总是会嫁人的吧，嫁了人之后，不就有人养了。

　　每天早晨，我躲在窗帘后面，看着那些和我同龄的孩子背着书包互相招呼着一起去上学，我的心里，立即就充满了被人遗忘和丢弃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