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在严格的控制下享受着“幸福”
我和楠萍认识的时候，是25岁，也是我硕士毕业后的第3个月。那时候我刚到3S系列的汽车展贸公司，做客户终端项目策划，她是我们公司的企业形象设计。因为这种关系，再加上一见钟情的感觉，我们立即就熟知了、相爱了。半年后的1998年5月，我和楠萍领了结婚证。
我刚刚有了工作，可以说是身无分文，而楠萍是公司的老员工，已享有170平方米的大房子。结婚后，我进驻了她的“家。”楠萍比我大几岁，做广告影像制作已有11年，用她的话说，我们这个家没必要考虑钱的问题。可是，她却固执地要亲手装置婚房。1998年的盛夏，楠萍天天穿着短衣裤在屋里拼命地干。我说你这是何必呢？你可以出设计，请装饰公司来做。她认真地说：“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不明白？这不是给外面做项目，结婚就要有结婚的样子，这是我们的家，自己做才会温馨。”
新婚之夜，我们幸福地相拥着。楠萍告诉我，她已经决定只做公司的控股人，今后可以不上班，在家相夫教子。我笑了：“这么快就要孩子？”她使劲地点点头：“在外面闯荡了这些年，身心只剩下疲惫。现在有家了，真的该做一个母亲了，享受一个女人的幸福。”
从恋爱开始，楠萍就像掌握着一定程序的“辅导员”，教我共渡爱河。她的事业可以说是如日中天，现在却激流勇退做个全职太太，这让我大惑不解。实际上，我和楠萍在婚前都是独身生活，属于昼夜不分的那种人。而我更是什么都无所谓，保持着大男孩那种状态，喜欢即兴发挥和随意的生活。下了班，总会有许多客户搞联谊酒会，还有同学聚会什么的等着我。其实，我从高中时就是二级运动员，喜欢保龄球和游泳。偶尔能挤出时间，就被朋友们拉走打夜场保龄。我和楠萍的第一次冲突，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1998年8月20日，我下班后被大学同学拉到保龄球馆，参加同学间的对抗赛。刚刚换好服装，楠萍的电话就打进来了，叫我回家吃晚餐。我跟她解释了半天，最后只好答应晚上9点赶回家。可是，那天我的状态不错，复赛后居然进入了决赛。这期间，楠萍又打来几次电话，而球馆的炽热气氛让同学们都投入了。晚上9点半，我站到球道上，在助威声中准备参加决赛。这时候，楠萍缓缓走过来，按住了我拎球的手，冷冷地说：“你说9点回家，现在是几点了？我不喜欢你这种幽默！”
球馆立即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集到我所在的球道。当时我的表情一定难看极了，但还是挤出了一点笑：“你先回去吧，还有3局就完了。”楠萍没说话，径自走到服务台。我还以为她在等我，比赛重新开始，楠萍又来了，雇来了球馆的教练，身边还跟着一位男士。教练指着男士对我说：“这位先生是你的替身，这样可以不扫别人的兴致。你可以回家了。”
我忽然感觉楠萍真有些霸道，一个男人的颜面被剥尽无！我拽起她就往外走。情绪激动的楠萍把车开得像赛车，在离家最近的十字路口，高速行驶的车撞到了马路隔离栏上，撞击的火花从车窗溅进来。楠萍好像什么也没听见，继续加速。进了家，咣地一声摔上防盗门。
餐桌上摆着烛光晚餐，楠萍忿忿地抄起一杯红酒，把烛苗泼灭了。屋里漆黑一片，她吼道：“今天是我们结婚一个月的日子，我从中午就开始准备晚餐，你却在外面玩，根本就不懂得现在有个家！结婚30天，你居然有20天是半夜才回家的。你懂吗，你现在是个丈夫了？＂她越说越生气，把餐碟猛地推到地上，摔得粉碎！
这个晚上我失眠了，楠萍这种突如其来的暴怒让我不知所措。这时候我忽然发觉，我对结婚根本没什么心理准备，起码对妻子的性格还存在许多未知。当初结婚，就像“过家家”一样弄成了现实。
凌晨时分，好不容易睡着，又被楠萍的抽泣声搅醒。她抚摸着我，一忽儿又疯狂地扑上来吻我。面对这种神经质的爱，我木然地没有丝毫反应。楠萍的泪水浸湿了我的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说：“你这种控制式的爱，谁受得了？”她蜷曲在我的怀里：“请你原谅我，我不过是想做个完完全全的妻子，身边有陪我的丈夫。咱们还在蜜月中，我们不该吵架。”
我想，楠萍有些过分的表现的确自私，但她没有本质的恶意。原谅她，也是为了珍惜这个家。
离婚，就这样进入了我的生活
结婚以后，楠萍最大的愿望就是生一个孩子。她说，做一个母亲是女人十足的快乐。
她做了一套极为严格的策划：从现在开始，你要把身体调整为最佳状态，两个月内不能喝酒、吸烟，饮食、休息还有情绪必须科学化。她通过计算，算出11月20日左右是她的排卵期，这个时候怀孕，父母的身体状况已调整到最好，明年孩子出生正是初秋的好季节。
对这个策划我举双手赞成。不管怎么说，我也该尽丈夫和父亲的责任。从此以后，我分外注意，在酒桌上吃饭只喝可乐。朋友们直纳闷，当初勇灌全桌的项目主管在老婆的家教下改邪归正了。面对这样的奚落，我一笑置之。
晚上回到家，楠萍总是穿着拖鞋从卧室跑出来，先是认真地查看我的脸色，“张嘴，深呼吸。”然后伏到我的脸前，随着我的呼吸，仔细地闻上一番。确认没有酒气后，又问：“中午没喝酒？”我说：“没有，烟也没抽。”“那你是怎么坚持的？”“烟瘾犯了，就吃口香糖，还有必粒梅。”
“错误！”她立即给我纠正，“口香糖里的果胶影响血糖分解，这样下去身体怎么行？”我立即就没话了。楠萍已经准备好了一堆烟酒的代用品，都是一些精细的小食品。第二天，这些东西被女同事们看到了，哄抢而光。
1998年10月底，公司的一笔重要业务到了关键时刻，我是这个项目的主谈，并向公司老总立下了军令状。为了摆脱楠萍的控制，我谎称要出差一星期，然后带着项目组住进了宾馆。谈判反反复复异常艰难，酒会成为调剂气氛的一种方式。第4天晚上，谈判将要有所突破的时候，楠萍突然打来电话：“我出了事故，你必须在第一时间赶到我这儿！”
我赶紧跑出宾馆，一眼发现了院子里停着楠萍的车，不由得心里一惊。她跳下车，冲过来声嘶力竭地喊着：“你欺骗了我，所谓出差就是在这里花天酒地！”她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我的行踪。“楠萍，你不是个孩子了！你难道不知道这是我的工作？我一直在约束自己，可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她继续喊着：“我不需要你工作，家里的存款可以供着你天天小资……马上回家！”
我头也不回往宾馆走。她拼命地拉着我，我挣脱着，楠萍的脚突然踩空了，我们一起从车道边的陡坡翻滚了下去！一阵天旋地转。短暂的意识丧失后，我发现自己已经趴在冰冷潮湿的沟里，楠萍还死死地抓着我的手腕。此情此景我重重地长叹一声：这就是我的新婚生活吗？同事们七手八脚把我们送进了医院。
经过这一场风波，我们这对时常“叮叮当当”的夫妻，变得像陌路人了。更何况我把公司的业务搞砸了，被调离了岗位。出院的那天，回到家我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个枷锁一般的豪宅。楠萍从床上翻下来，拖着我的腿不让走。她的左腿还打着夹板，我犹豫了一下，一转身进了另一间卧室。
我们分居了。尽快离开，成了我最急迫的渴望。楠萍天天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经常是冲着墙发呆，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晚上要喝加倍的安定才能睡着。她这种状况，让我心悸，担心她会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所以我下班就往“家”跑。吃饭的时候，她一个电话叫来外卖。我不吃她就绝食。离婚的事我提了几次，她未置可否，还是冲着墙发呆，像听一种遥远的声音。
就这样僵持了一个月，有一天，楠萍把我叫到桌前，郑重地说：“离婚可以，但我必须要做一个母亲。”没想到，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沉默，她居然酝酿出这么一句话来。我平静地说：“楠萍，我们已经这样了，何必呢？”更让我意料不到的是，她拿出了一份事先拟好的合同：确认妻子怀孕后，办理离婚手续。孩子今后的一切费用，与父亲无关。
我静静地想了几天。楠萍激流勇退回家要做一个幸福女人，做一个母亲成为了她今后生活的希望，似乎有了孩子，她就有了维系生活的向往。可夫妻的反差实在难以融洽，我不想再坚守下去了。我决定答应她这个必须条件。
又过了一个月，尿检结果证实她怀孕了。当天她特别高兴，“一起吃饭吧。我的生日在上个月已经荒废掉了，今天能不能‘补过’一次，让我过一次有丈夫陪伴的生日？”我的眼睛立即潮了……
再婚，又陷入痛苦的泥潭
1999年2月，我和楠萍协议离婚了，这半年的夫妻生活，让我在人生的学校中跳跃了几个年级，一下子懂事了。坦率地说，楠萍的过错是绝对的＂唯我＂，而这个夭折的婚姻，同样给她带来了伤害。
我搬到了公司提供的写字楼，每隔一段时间，就给楠萍打电话问候几句。无论如何，她曾经是我的妻子，而我现在是孩子的父亲。说也奇怪，在一起磕磕绊绊的两个人，一旦离婚却能和平相处，楠萍的情绪比以前好多了，不时告诉我妊娠的反应。又过了几个月，她主动来电话，兴奋地描述着感受胎动的感觉。不知怎的，我这个已经没有名分的“准爸爸”被感动得有些哽咽，在心里祝愿她们母子一切平安。
不久，女儿顺利降世了，取名“浅浅”。
转眼到了2001年初夏。一岁半的女儿已经练习走路。在一个和煦的上午，我摄下了女儿学步的样子，然后刻好光盘。那些时，几乎每天晚上我都要看上一遍：浅浅跌跌撞撞地走着，楠萍弓着腰扶着孩子，她们笑得是那样的真切。我心里除了一丝慰藉，还有那么一点落寞。
2001年5月，为了打发寂寞的日子，我参加了朋友组织的自助游。就在这次自助游中，我认识了晓彤。
自助游需要凑3部车，晓彤自告奋勇借来了一辆法拉尔。但是她的技术生的厉害，甚至连有几个档速都弄不清楚。朋友们虽然喜欢她的这部香车，但更担心她会开进沟里。晓彤嘻笑着“叫板”：“我现在就聘一个陪驾先生，谁敢上？”还没等我反应，朋友们说：“非英诚莫属，汽车公司的工程师最合适。”
我被推到了驾驶位上。车队上了公路，我一边给晓彤讲解着行驶要点，一边应付着她随时塞到我嘴里的各种吃食。应该说，这两年我又把自己还原成以前那样随意的生活，然而，却无法复原那种无忧无虑的心态。经过婚变，我觉得自己变得沉稳了，变成“大人”了。有时候想起和楠萍吵架的细节，也感到遗憾，起码自己对婚姻没有什么理解，这种隐隐的痛苦在这两年慢慢地撕扯着我。当然，作为一个男人，我也无法做到不食人间烟火，这两年，我接触了不少异性，只是没有让我动心的。而今天的晓彤，却让我有一种默默的激越。可能是我现在“变老”了，而23岁的晓彤处处飘散着青春活力，唤醒了我的过去。这次出行，是我离婚后最快乐的一天。朋友们看得出来，这5天的自助游已使我和晓彤无话不谈，他们便起哄：“你们可真能抓机会，自助游弄成了恋爱之旅了。”晓彤大大方方地说：“怎么啦，不行啊？这就是新派对。”她转过身，给了我一个热烈的拥抱。
坦率地说，离婚后这么长时间，我对异性有一种渴望，加上晓彤热情、奔放的性格，我们很快就冲出了朋友界线，关系跨越式发展。
2001年9月，我们租了一套房子，举行了婚礼。
婚后，晓彤玩儿的激情有增无减，玩起来昏天黑地，不管不顾。她没有工作，虽然我的工资足可以应付日常所需，但也无法满足她花500元买一支唇膏的胃口。因为这种事，我们吵了许多次。
有一次，她要2000元买衣服。我把衣柜打开，指着她那挂得满满的衣服，告诉她这可以开时装博览会了。她一赌气买回一个存钱罐，往我的面前一顿：“当代守财奴，还是存着你的钱吧。”说完，跑了出去。
晓彤这一走，失踪了整整3天。我几乎找遍了她有可能去的同学家，还是下落不明。第3天的傍晚，我找到了一家酒吧，她正在烟雾弥漫中嬉闹着陪人喝酒。我抑制不住气愤冲过去，还没等我发火，她霍地站起来，说：＂我需要钱，在这里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抄起一杯酒给她灌下去，那几个人就要动手，保安及时赶来制止了。
回到家，晓彤把卧室的门反锁上。我砸不开门，就到了卫生间。镜子里的我眼露血丝，为了找她，我这几天一直没合眼。想起这第二次婚姻也是刚刚经历几个月，生活状况居然和我的第一次婚姻那么相似。我恨我自己，一拳打碎了镜子！血从指缝涌出来，淌到衣袖里。这时候，卧室里有动静。晓彤打开了门，轻描淡写地说：“你要是想离婚，我就从这窗口走下去。”我家可住在四楼呀！
现在，决定要做婚姻的坚守者
无奈，我这个家不得不混下去了。有一次去看浅浅，楠萍见我满脸的倦容，问我出了什么事？我踌躇再三，说出了我和晓彤的现状。她听后，轻轻地叹了一声：“也许时间能改变一切，以后就会好的。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楠萍这样说，就像姐姐那样的关切。
2002年2月的一天，晓彤告诉我，她怀孕了，准备把孩子做掉。听到这个消息，我感到特别茫然。她天天只知道疯玩儿，这样的人怎么能做母亲？可又一想，有了孩子就能焕发一个女人的母性，使她安稳下来。我不同意她做流产。晓彤想了想，说：“这样也行，可我应该有辆车，以后要是体检去，你还让我挤公共汽车呀？”
晓彤一直喜欢车，她已经到一家经贸公司上班，路途比较远，考虑她已怀孕，买车似乎已成必然。可是，即使买辆二手车，10万元的购车款对于我也有些遥远。我把这个苦恼对公司的同事说了，没想到第二天就传到了楠萍那里。她叫我过去，问我需要多少钱。我努力半天才张开嘴： “我想借款7万。”楠萍说：“你说错了，这笔钱谈不上是借。如果你考虑还，有时间就多陪陪浅浅，孩子现在已经会喊爸爸了……”
我的喉头被什么堵着，说不出话。我还能说什么呢？只好将钱拿着，买了一辆二手车。
我没把这笔钱的真实来历告诉晓彤。我只希望她珍惜这个家，懂得丈夫的用心良苦。可是，晓彤还是做了流产，她的理由很充分——她在公司负责客户联络，怀孕了怎么东跑西颠地工作？我只能由她去了。
按照我和楠萍的“约定”，我每周都要到幼儿园接一次浅浅，在人工园林里捉迷藏。孩子舞动着小手扑到我的怀里，我也尽情享受着我疲惫生活中闪烁的这一丝温情。
不久的一天，我正在公司开会，突然接到了晓彤公司打来的电话：她出事了。原来，晓彤对新买的二手车还比较满意，但是，爱虚荣的她偏要再装一套车载高级音响。这次，她考虑到这个家已经日不敷出了，没有向我要钱，利用工作之便，偷拿了一个客户的货款。东窗事发，被判劳教一年。
这个家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的生活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第一次到劳教大队的时候，心情极其复杂，不知道晓彤会以怎样的心态见丈夫。还没见到她人，就听到了她的哭声由远而近地传来。进屋后，她第一句话就说：“我们离婚吧，离婚吧！”
我的泪水也止不住流下来。她继续说：“我整天就知道惹祸，我不是一个最起码的妻子……”
从劳教队出来，沿着大街慢慢地走，我没有回家，那天是我接浅浅的日子。我去晚了，楠萍正领着孩子往外走。女儿喊着我跑过来，我蹲下去拥着孩子，感觉到眼圈发热。在这种情境中，谁都会认为我们是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我们似乎顺理成章要重新走到一个屋檐下。
可是生活要能像一个人转了一圈后又回到起点那么简单就好了。但生活就是生活！我娶了晓彤，就要替她负责，再不能像第一次婚姻那样太“自我”了，说离就离，尤其是她现在还在监狱！
我几乎每星期都去劳教大队看望晓彤。她现在不哭了，表现得也不错。有一次，她欣喜地告诉我，她正在学习编织毛衣，要让我的身上感到妻子带来的温暖。也许她的设想有些简单而原始，可我还是分外感动。晓彤努力了半天，低声嗫嚅着问我：“你还跟我离婚吗？”我使劲地摇摇头：“我在等着接你回家的那一天。”说这话时，我脸上微微地笑着，但心里却生疼，我想到了楠萍。楠萍啊，楠萍，只好对不起你了，我错了第一次，再不能错第二次，相信你会理解我的，我们会成为永远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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