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出门,碰上的第一个人很可能是小区里打扫卫生的大爷或大妈,那可能是河北人;然后在街边一家普通小铺上吃早点,老板和伙计可能都是从安徽或江苏来的;到了单位,门口笑容可掬地对你道早上好的保安可能操的是河南或山东口音;去超市或者菜市场,买菜买米,多半,跟你打交道的也都不是北京人。你的北京生活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在外地人手中日复一日地平淡流过。有家报纸曾经讨论过北京市服务行业人员构成的问题,记得用的标题是《谁在伺候着北京》。其实用不着讨论加调查这么费劲,有双视力正常的眼睛就会发现,北
京服务行业的从业者绝大多数是外地来京的务工人员。
对最基层的服务行业的歧视是旧社会遗留下来的陋习,其实也不光北京才有。不过北京人不愿意干这些不起眼的伺候人的事好像给人印象更加强烈一些,北京人似乎人人都觉得自己是干大事的。这可能是误解,也可能是惯性。早年江浙一带的生意人靠着纽扣这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在北京发起来的时候,有人抱怨说北京人的钱让外地赚走了,马上就有回击的:那你们北京人倒是自己赚啊。大事做不了,小事不稀罕做,吃嘛嘛香,干嘛嘛不成,死要面子活受罪——北京人自己都这么自嘲。外地朋友泛泛的看法是北京人一舍不了面子,二是吃不了苦。
我曾经工作过的一家电视公司的节目组,全组近20个人,从摄像到编导到主编,只有一个北京的“爷”。照理说,这该算很体面的工作了,但居然也基本上都是外地人在撑着,有点令人费解。
大头是典型的北京人,据他自己声称除了踢球,没在别的地方出过汗。大学毕业之后找工作挑挑拣拣,一年之内换了多家,不是嫌工资低就是嫌工作环境不好,最后满北京都找不到适合自己的地儿,就找到了太平洋对岸。不久写信回来说在那边头朝下给人刷盘子,想像不出这公子哥儿低眉顺眼地伺候人是个什么模样。三年后回国,说被逼到绝路的时候别说伺候人,伺候狗的事也干——说另一个北京哥儿们在那边学了一手给宠物美容看病的活儿,正打算下月回国开家宠物医院。
这事听着有点像现在有些娇生惯养的孩子,在家连自己的脸都洗不干净,到了学校却擦玻璃扫地搬桌椅,干得巨欢势。(文/郑平)